又是一年法考时
年“国家统一法律职业资格考试”的客观题部分在10月17-18日（周末）如火如荼地开考。全国各地共有71.89万考生迈进考场，试图敲开法律职业共同体的大门。
中国律师人数规模快速上涨
笔者尤记得十多年前读书时，教授说中国律师只有13万人，远低于美国律师的百万之众，侧面反映了中国法治建设仍任重道远的事实。
此后中国律师人数稳步增长。据司法部统计，截至年底，中国律师人数已达52.2万余人。
这不是终点。据《全面深化司法行政改革纲要（-）》的要求，到年，中国律师需达到62万人，每万人拥有律师数需达到4.2名。
年底以来，多地司法行政部门制定的“十四五”发展规划，其中几乎都有律师人数增长的目标。
中国律师人数规模达百万，预计将在十年内成为现实。
律师行业也有内卷吗？
“内卷”，是时下一个颇为流行的术语，律师同仁们也常自嘲或感慨我辈处于巨大的内卷潮中。如果律师人数不断增长，那么我们会被内卷潮淹没吗？
最切肤体会“内卷”的时刻，莫过于当客户询价时，我们按照本省市律师服务收费指导标准报价，但客户反馈其他律师报腰斩价，或腰斩价的腰斩价，或更有甚者——腰斩三次方后的价格……每当此时，内卷潮的既视感真是扑面而来。相信不少同仁都遇到过这种无语+无奈的时刻。
有些年轻同仁可能不解甚至怀疑：不是说知识就是力量吗？我通过艰苦卓绝的司法考试，花两年时间做事务所实习律师，通过律师协会安排的笔试、面试，读过那么多法条，研习过那么多案例，写过那么多分析，经办过那么多业务……客户难道还觉得律师费不值这个价吗？
尝试用商业逻辑分析律师费问题
自怨自艾从来都不是出路，如我们从专业的角度出发苦恼费解，不妨用商业的视角来分析律师收费的底层逻辑。收费问题属于商业问题，适用商业世界的法则；而专业角度，侧重于从自我经历出发、从时间投入成本出发，不是客户关心的因素。
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或使用过“樊登读书会”APP。截至年9月，樊登读书的注册用户数接近万人，全年营收超过10亿元人民币。近期樊登在接受采访时谈道，创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社会问题。一个了不起的企业一定是因为解决了一个巨大的社会问题，所以赚钱了。
无独有偶，优衣库的创始人柳井正在《经营者养成笔记》中也谈道，一个伟大的公司之所以伟大，是因为解决了棘手的社会矛盾。
增加法律服务价值
同理，要想收得起律师费，仅凭“律师服务收费指导标准”来说辞，说服力有限，因为这只是从律师的角度而不是客户的角度出发去定价，并未真正抓住客户的痛点。
我们解决客户问题的能力强，收费才能水涨船高。只有我们有能力解决客户的难题、甚至连很多律师同仁也颇感棘手的问题，乃至解决跨界问题（如税务问题、商业谈判），给出客户一揽子综合性解决方案，这样才能获得能力溢价。
更进一步，如果我们能在法律细分领域或者国民经济细分行业内形成近乎垄断地位的专业优势，那议价能力还可以远超本省市的“律师服务收费指导标准”。
正是在这种执业思路的影响下，“专业化”成为了近年律师行业发展的又一关键词。几乎任何律师在实现“吃饱”的最低目标后，都在寻求“吃好”。
吃饱是指保证业务量、创收额，让自己有事做、有钱赚；吃好是指提高客单价，承接、承办高收费业务。要实现后者，一定程度的专业化是必要的，因为律师的时间精力是十分有限的，要是对各种案由的业务来者不拒，那就很难在少数领域完成深厚积累，进而无法形成相较同业者的专业优势，更不要说垄断性专业优势了。
在笔者看来，将手上的案件挖深吃透，是实现“专业化”的不二法门。挖深吃透案件的过程，需要付出大量劳动，就此话题能谈的实在太多了，因此不久前笔者特意撰文《研究能力，对青年律师的生存与发展——很重要》。
如果说，“增强解决法律问题能力”对应的是商业逻辑里的“增加产品价值”，那么，“提升办案效率”相应的就是商业逻辑里的“降低产品成本”。
降低法律服务成本
在商业活动中，利润是售价与成本的差额，为了扩大利润，无数商家在设法降低成本。对律师而言，最大的成本就是时间，律师服务的商业本质就是用时间去提供服务、赚取收入。在客单价一定的情况下，只有提升办案效率、缩短办案时间，我们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承办更多业务，进而增加总利润。
笔者近期也婉拒过一些同行前辈和上门客户的业务机会，原因并非嫌弃对方案件的标的小或者开价低，而是自己的办案时间实在有限呀！要是笔者有年办起业务的产能，那自然没有婉拒的必要；但如果笔者只能年办20起业务，那就必须为有限的时间资源慎重筛选投入方向了。
要想更快实现效率提升、成本降低，怎么办？
诚然，经验积累有助于我们更快地制定诉讼策略、更敏捷地实操案件流程。但是，律师职业生涯一般不过三十多年，真是似水流年，还有无兼顾稳健和高效的办法呢？
得益于知识爆炸的网络时代和中国法律职业共同体的思想碰撞，也许还有更好的思路。
据知名法律数据库LexisNexis的一项调查显示：诉讼律师平均43%的时间用于法律检索。这里的法律检索是广义的，包括法规、案例、司法观点检索。
如果我们能更快、更准确地在浩如烟海的法条、案例、学说、权威观点里找到和本案相关的、甚至能支撑我方立场的材料，那么办案效率和效果都能获得质的提升。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法律科技公司、律师、学者、法官都致力于提升法律检索效率，并将研究成果以书籍、文章、线上课程、线下培训的方式在法律职业共同体内传播。
其中不乏优质成果。
今年早些时候，湖南师范大学法学院的黄文旭老师应深圳律师协会邀请来深讲课，分享法律检索技术，全程三个半小时干货满满。笔者从中借鉴、享用相关实操技术至今。
据悉，湖师大法学院已连续第四年在本科教学中开设为期一学期的法律检索课，相关教学视频已被列入“中国大学慕课”，不仅受到各高校法科生追捧，亦有诸多法官、律师、检察官、法务等在线学习。
湖师大法学院的学生根据课程要求，还完成了诸多检索报告，质量上乘者已被陆续公布于网上，制作质量可圈可点，甚至不输事务所的很多中高年级律师。
笔者真羡慕他们，有幸在校园时就能从名师学实战本领。在校时学到真本领，踏入讲求能力的律师事务所后，可以少受社会毒打，更快赢得尊重、适应职场。
前阵子笔者还脑洞大开，日后有机会的话，笔者还要从湖师大法学院应届生中定向招聘实习生或律师助理，此为后话。
作业流程标准化，也是降低律师时间成本的法宝。标准化，能缩短上手熟悉时间、优化作业流程、降低产品边际成本。一百多年前的美国汽车大王福特就是因为对汽车生产实施了流水线作业，才大幅降低了车辆的单位生产时间、极大提高生产效率。我们法律人也可借鉴其中的原理。
不过，越是非标业务或非标环节，越难标准化，诉讼策略、庭审技术难以标准化，但是法律检索流程可以相对标准化；商业谈判难以标准化，但是合同起草、审查却可以标准化。
从事律师职业以来，笔者或许已经审查起草大几百件合同了。读书时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写合同、改合同，笔者的合同能力，完全是踏入事务所后被毒打后逼练成的。
笔者还记得首次被带教律师安排改合同时，我将客户发来的合同草稿读了一遍，觉得，这合同写得有问题吗？我都能从中学到很多知识，这还要我怎么改？后来笔者自然被带教律师严肃批评和表达失望，往事不堪回首。
笔者知耻后勇，研读了很多合同审查起草方面的专著。
不过平心而论，合同业务客单价不高。原理在于，客户交代合同工作时，合同质量的高低对客户权益并无目下可见的影响，更未深度影响其经济利益，再有能力的律师此时也只能扮演“保健医生”般的作用；而客户委托诉讼业务时，自身权益已受明显挑战，甚至身家名誉都在风雨飘摇中了，律师此时能起到“外科手术医生”般的作用，自然能提高客单价。
不过，我们不能因为客单价因素放弃合同业务，因为，合同业务是几乎所有客户都有需要的，而且，合同业务是常年法律顾问服务的主要业务形态，也是商业谈判服务的基础。合同能力不过关，常法服务的交付质量就要打折，商业谈判水平也会受损。
掌握了科学规律的审查起草流程，遇到合同业务时才不会胡子眉毛一把抓、才不会顾此失彼、才不会想到哪写到哪，才可以既保证合同质量又提升作业效率。这是笔者决意花时间读这套书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是，自己有水平才不至于误人子弟，自己就是日后助理的平台和带教前辈，笔者曾野蛮生长，深知辛酸，自然不希望自己亲近的人重走这些弯路。
日后笔者将法天使的这套合同教材读完了，或许会再写一篇文章分享心得。
挑战与机遇并存
中国经济蓬勃发展、法律业务市场水涨船高，笔者相信，中国法律市场是容得下未来这万律师大军的。
律师人数规模的增长，将使律师业进一步充分竞争，律师的内部作业流程、团队组织形态、市场推广策略都将更快地升级迭代，一些在今天看来还相对创新的做法，将会更为普及甚至成为必备动作。甚至连律师服务机构，也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市场机遇。早年，百度、华律网为律师提供网络广告服务；后来，无讼、iCourt为律师提供技术赋能服务；现在，法蝉、新则为律师提供管理咨询服务……未来还有很大的想象空间。
笔者想，我辈律师想要在愈加充分竞争的执业环境中赢得一席之地，得深度谋划执业思路。上文参照商业逻辑分析的“增价值”“降成本”，是笔者近期的思路总结。
有人可能会问，想这些似乎太形而上了，对创收没有立竿见影的作用呀。
笔者认为不然。
定下“增价值”的思路，在实操中才会有意识发展专业方向，摒弃一些业务机会，有舍有得；定下“降成本”的思路，在实操中才会有意识提高共性的检索能力、合同能力、流程设计能力，投入时间到相关书籍、视频中，以及与团队成员探讨分工作业环节。
更重要的是，成熟的执业思路可以帮助我们克服律师行业“业务有一单没一单”特点带来的患得患失心态。
笔者还记得，电视剧《康熙王朝》中，三藩作乱，半壁江山沦陷，叛军兵锋直指黄河，年轻的康熙皇帝六神无主，一度宣称要迁都关外。这时，孝庄太皇太后语重心长地将皇帝喝醒：“孙儿，大清国最大的危机不是外面的千军万马，最大的危难，在你自己的内心。”千百年来，各行各业，道理一脉相承。
写在最后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律师行业，关山无限、风景无限，挑战无限、机遇无限。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我们的时代。